她上前一步倚靠着门楣,“这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可你却没做什么。”
闻言狐妖慢慢敛了笑容。
她面上逐渐露出几分挣扎与犹疑,那是初尝风月的妖,面对人心束手无策的证明。她当然不是同情王夫人的遭遇,良心发现决定放过这对良人,她只是想不通,为何她明明还什么都来不及做,那两人却已经一遍一遍地、自动开始远离了对方。
人心之复杂就在于此。
如果任由狐妖想下去,她说不定就开始考虑,如果有一天她当上了王夫人,她的王大哥也是否能待她一如情浓?
而一旦小唯开始思考这些问题,说不定最后她就会如蜥蜴妖所愿,看破了情爱回到修炼地继续求道。
所以,风又轻来了。
“吵架只是他们的第一步。小唯,狐族女子多善幻术,我要你入王生的梦去迷惑他。”她捉住妖怪的手,轻轻握在掌心,然后冰凉的指尖将小唯遮挡住一边眼睑的头发顺势勾到耳后,风又轻声音语调轻缓如羽如絮,“小唯肯定已经用过这个招数了。”
“对啊,在一处幽潭中,在梦里,所以它已经不管用了。”
“胡说。”
思绪杂乱的狐妖抬眸去望。
风又轻微笑着说,“你只要用自己茫然又无助的眼睛看着王生,如果他爱你,他会主动为你的出现寻找借口的。”
角落里,蜥蜴的眼睛又眨了眨。
……
抱着蜥蜴回房间后,风又轻笑着抚了抚它长长的尾巴,但这一次妖怪耐着性子由她摸,心情又回到了最初小唯开开心心
去勾|引王生,而他一边为小唯挖心,同时胸口却又高兴又难过的复杂样子了。
风又轻把一切看在眼里,她说,“看来狐妖不高兴只是苦于缺少勾|引王生的手段了。”
蜥蜴想了想,也觉得如此。
风又轻笑意更深,“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如果一切顺利进行,待狐妖得偿所愿那天,你莫要忘了与我的约定。”
她这个人素来无利不起早,如果有人发现风又轻在做好事,那只能说明她真正图谋的东西实则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但已与她订下约定的小易根本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它嗅了嗅周遭气息,发现风又轻身上也沾了小唯屋里,为了讨好王生而熏的人类香料,便一甩尾巴,丢下一句“我没忘”,就变作人形,跳上窗户隐匿于夜色。
无怪乎狐妖苦思冥想也找不出答案,因为连小易自己都觉得——就算和风又轻订下了约定又有什么用呢?他给的出什么?皮甲?妖灵,还是八百年的功力?
连小唯都不爱他,他根本一无所有。
……
永远跟着风又轻的桥姬肩膀在颤抖,她听懂了钦慕的姬君与小易全部的话,当然,在失去对方的那些年月里,她跟着同样从唐国而来的蜜虫学习心上人的语言。
蜜虫是一只蝴蝶,有着一张轻盈美丽的脸,可她却时常拒绝这份天老爷的安排,她叫自己蜜虫,那是生命最初形态的样子。
荒川跳起来说:“胡说!你最初的样子是一枚茧!”
很少注视岸上的荒川之主觉得蝴蝶生下来就是一只茧。
“笨蛋。”晴明笑眯眯地评价所有。
满院子妖怪式神快乐的时光,渗不进桥姬眉眼的丝毫,她和源博雅就像两个同样受过伤的人,但是源氏公子运气好,有人治愈了他,能治好桥姬的人却已经死了。
“没什么理由,只是因为需要所以就做了。”
这个时空的桥姬又落下泪来,她模糊中听懂了风又轻与小易的对话,甚至还大概摸清了那句“因为需要”的大概意思。
她居然到现在才懂!
小易就像当初的源氏公子一样,与姬君做了某些无可挽回的交易,交易要付出的代价千奇百怪,姬君所交付出去的也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
思的是这个人的动机。
“需要”?为什么会需要呢?
桥姬隐约觉得,只有跨过了这个问题,她才能真正触摸到眼前这个有着无数张脸、却只有一个灵魂的女人。
风又轻听见身后窸窣的声响,这才以一副不紧不慢的姿态转身缓缓凝视过对方。源博雅说的没错,她确实做什么都是从容不迫的。这份从容起源于她的经历,讳莫如深的、镌刻在灵魂里、改变不了的东西。
她用自己幽深地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直直望进妖怪的心底,声音浸凉平静:
“你要回去了吗?”
她用“回去”,就仿佛一直清楚她是如何来的一样。她什么都猜透了。猜透了桥姬,猜透了安倍晴明,源博雅虽然能让她怔愣一下,但旋即她连这个傻气的英俊公子也猜透了——隔着时空、隔着时光。
她把这些人摸得一清二楚。
“你也该回去了。”
风又轻伸手拂过左侧肩颈的连接处,巴掌大的地方逐渐显现出一枚五芒星的形状。
桥姬睁大双眼,睫毛直直地朝向她。
接着露出凄然的笑:
“姬君总是什么都清楚,蠢得是妾身。”
她说:“晴明公尝试了很久的
办法,终于将桔梗印通过您留下的玉佩打在那具尸体上。但是,这样的联系终究是单向的,姬君若是一辈子都想不起妾身,妾身便只能一辈子被关在玉佩内,飘飘乎不知何所向。”
“已经很厉害了。”风又轻点点头,“从没有人试图找过我。”
“所以……”
桥姬的声音有些颤抖:“姬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