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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2 / 2)

桥姬像一朵花凋零在水面上时,风又轻就安静站在桥墩上,目睹了一切。

但她没有出手,是因为桥姬根本没有开口呼救。

一个人没有选择生的权利,总不能连选择死的权利都被剥夺。

所以哪怕代价是死亡,风又轻也尊重桥姬的每一个决定。

就像当初风又轻把她从乡野小镇带出来,如果桥姬自己不愿意,她也根本不会强求,即使在那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一个单身女人的价值连一头牛都不如。

“不必了。”风又轻说。

“真是绝情啊。”胖水獭慢慢爬过来,圆圆的脑袋自下而上望着她:“无论是对待钦慕自己已久的人类,还是昔日交好的友人,你都是一样如此绝情啊。”

然而无论是哪种,荒川都一如既往看不透这个女人。

人类真是复杂。

风又轻反问:“是晴明指使你来的?”

“晴明才不会指使俺,俺是自己要来的。”

风又轻闻言,只波澜不惊地扫了一眼脚旁的水獭,问道:“荒川之主也想得到桥姬那强大的灵魂吗?”

“强大到能吃掉整个家族运势的灵魂谁不想要?俺好久都没吃过那么美味的灵魂了。本来以为你特意把人从乡下接来是为了庇护,结果最后她居然选择死掉了。真可怜啊。”

荒川拍拍自己的肚皮,“桥姬不知道自己死后只会因为灵魂的强大而变成妖吧?”

风又轻点头,“确实不知。”

“你是个混蛋,风卿。”

不懂人情世故的妖怪,因为围观了全程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风又轻皱眉,“你为何要这样讲?”

“因为她在死前也在看着你呢!”

水獭因为兴奋,尾巴不断在地面上拍击着。

“对人类的女人来说,能被心上人救下来是非常幸福的事吧!”

“你居然能看出来桥姬喜欢我?”

一提到桥姬,一身阴阳师打扮的女人便叹了口气:

“但是桥姬的死确实不能算在我头上啊。”

“大骗子!”

水獭越发兴奋起来。

“满口谎言的女人!”

不知道一个只喜欢吃吃吃的妖怪为什么会如此关注这个问题。

尤其水獭还在地上极度幼稚地滚了几圈,一副“你别解释了我不听”的态度。

蚌精早在把桥姬捞上来后便主动退

到水面之下,应该是没看到荒川撒泼打滚的无赖样子。

真难以想象,如此幼稚的荒川其人形居然是个不苟言笑的冷漠男人。

风又轻看着它:“桥姬是自愿去死的。”

明明之前还叫嚣着“大骗子、谎言”,但是风又轻一开口荒川还是很认真地跟着她的想法走:

“胡说!”

水獭嚷道:“桥姬为什么自愿死?”

“因为她喜欢我啊。”

它又吓了一跳,“喜欢你的都要死吗?”

“并不是这样。”

风又轻蹲下|身,耐心解释道:“只是桥姬太脆弱了。在我将博雅的心脏掏出来后,她很难过,她觉得如果连昔日友人我都能毫不在乎地下手的话,那么她自己在我这里又能有几分重量?看得出来,她当时很想问,如果换做是她,我还会不会没有丝毫犹豫地动手。”

她摇了摇头,“桥姬应该问的,这也不是多了不得的问题,只要她开口,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跟桥姬的死有关系吗?”荒川之主一脸茫然的表情。

“就是因为桥姬喜欢我,所以她才不问的啊。”

风又轻摸着荒川毛茸茸的脑袋。

脾气极差的荒川之主,一身皮毛精贵得连安倍晴明都碰不得,此刻却在女人手下,一副撸秃了皮也随你愿意的温顺样。

天生天养的妖怪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能看出桥姬喜欢她就已经是荒川的极限了,所以对于风又轻接下来所说——正是因为喜欢才选择不问的说法,妖怪理所当然表示了疑惑。

“为什么?”比脑袋更圆的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她。

风又轻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用最白话的方式表述出来:“因为对桥姬来说,爱一个人就是不做会令对方为难的事。”

“俺听不懂。”

“桥姬也很怕会从我这听到不好的回答。”

水獭用大概手掌的东西拍了拍她的脸,一道水渍便顺着那张雪白的面皮流了下来。

荒川之主是在拍完后才后知后觉想起,眼前这个人是比安倍晴明更加莫测、不可估量的人物。大概厉害的人总有点相似,荒川觉得风又轻与安倍晴明在窝囊这一点上简直出奇的一致——

他们俩究竟为什么要待在阴阳寮啊?

明明那里的人都不过一群废物而已。

思路飘得太远想回来就很难,荒川又用自己的爪子把她脸上的水痕抹去。

结果却越抹越多了。

胖水獭讪讪收回爪——突然发现风卿的脾气很好了,它想,如果是源博雅那个大傻瓜,这个时候早就跳脚了。

“总之她喜欢你。”

风又轻点点头,从袖兜里掏出手帕擦干净脸:“再度醒来的桥姬就变成你领地里的妖怪了。”

毕竟河流都是荒川的领地。

水獭突然紧张一下:“你很讨厌妖怪吗?”说到这里它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眼前这个人可是只有唯二的两个人类朋友的。虽然现在一个也没有了,“你想让俺多关照她吧?”

“不是。”

擦干净脸后的风又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

“这上面是桥姬的名字,请你帮我把它拿给晴明。”

名字是天底下最简短的符咒,尤其对妖怪来说,一旦被阴阳师掌握了姓名,就意味着终其一生都要受其驱使了。

水獭没有去接。

相反他还叹了口气:

“你真是太坏了,风卿。”

风又轻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是如何评价自己的,更遑论眼前只是一个不通晓人情世故的妖怪。

桥姬已经在自己面前死过一次了。

哪怕只是为了对方好,她都不应该再与她在一起。

无法回应对方爱意的话,继续待下去也不过是迈入之前的死循环。

水獭摇了摇头道:“只要桥姬还爱慕着你,无论她的名字已经被多少阴阳师知道了,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找你。”

这个道理风又轻当然也明白。

但是,她要怎么跟平安京时候这些天生天养的大妖怪解释呢?

她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用完了,她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