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于窗外下了雨她都曾未察
觉,司予郁闷搪塞道:“不晚不晚,我赶地铁回去,不麻烦总监了。”
“外面下着雨,路不好走,还是我送你吧。”
这份关心,端的是疑问句的句式,话出口时,却是祈使句的语气,司予憋了一肚子的闷气,觉得这种打一棒子再扔颗蜜枣的行为颇有驯犬员的作风,不适合自己这样的苦逼打工仔,便踌躇着想再拒绝。
哪知还没等她斟酌好用词,总监又开口道:“只顺路载你到地铁站,再远些,我也懒得送。”
这话讲的太坦诚,现实到针刺一样让人清醒。
被冷水一泼,司予不由得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简直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别人对自己稍一显露善意,便觉得前方有千百种阴谋等着自己自投罗网,未曾考虑过对方也许……只是顺便。
一片好心被自己当做驴肝肺,司予有些羞愧,讪讪的应了。
“楼下等你。”
话音未落,总监已经拿着把折叠伞,径直往外走了。
司予赶紧跟上,一直到坐上副驾驶,才安下心神,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加班赶工连轴转,她实在是太累了。
路边的霓虹灯不断变换着色彩,被在夜间潜行的黑色SUV飞速甩在身后,绕成没有尽头的彩虹糖。一回头,身后写字楼的窗仍旧亮着大半,不时有工作人员走动,在司予看来,便是虚虚一个人影晃过。
间或有一盏或者两盏灯闪烁,好似那些被囚在钢铁森林里的光在哭嚎挣扎,透过狭小的窗户往外逃窜,和几乎看不到的星光融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前路方向。
所谓的现代万家灯火,在长时间伏案工作的司予看来,多半是深夜里在办公室加班加点的苦逼员工贡献的景色——临崇市从不休息,连晚间通明的灯火都带着匆忙的神色。
不断变换的灯光晃的人头昏眼花,司予侧身去看车窗里两人的影子,她身旁的这位总监姓郑,名叫郑阳。
郑阳,三十岁,恒康药业子公司部门总监,身高一七九,体重七十五,样貌周正俊朗,气质沉稳可靠,偶尔抽烟不饮酒,热爱运动,无不良嗜好,骂得了犯错员工,讲的起活络骚话,进可撸袖子打流氓,退可扮佩琪哄哭闹小儿郎,临崇市土著,一车两房无贷,双亲健康开明不催婚催孩催二胎,恒康内部人人称道的黄金单身汉,居家旅行必备,结婚生子良配,适婚女性征友榜首选。
司予入职恒康两年,眼睁睁看着郑阳郑总监从二十八岁到三十岁,话题热度从未降过。
当然,她也从二十三岁到了二十五岁,半只脚迈进了剩女的门槛,热衷于给未婚青年拉纤保媒的部门老人们,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从刚毕业的稚嫩男青年,变成了年近三十或者是三十有余的青中年男性。
按理说像司予这样身高一六九,体重51,肤白貌美大长腿,蜂腰翘臀樱桃嘴,小脸高鼻琉璃眼,柳叶弯眉如瀑长发,热爱生活辛勤工作,宜家宜室的适婚女性,向来都是异性追求的首选,然而……
恋爱是只需看人的,婚姻却是要了解家庭的,司予自身条件再好,也扛不住家庭拖后腿——父母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争生二胎提高生.育.率,立志以微薄之力解决国.家.人.口.老.龄.化.问.题,在司予二十一岁那年,司母李玉玲辞职备孕,高.龄产子,一举得男,取名司博仁。
当然,如果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过下去,女儿懂事,儿子俏皮,父母相亲相爱,司予是根本不会有困扰的,问题出在司予她爹司建国身上——司父中年得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满月酒连摆三天,宴请亲朋好友邻居同事,之后更是整日抱着胖嘟嘟小儿子不肯撒手。
父母爱子,为之
计深远,年近五十的司建国眼见着妻子年龄大身体弱,产子后无奶水,儿子嗷嗷待哺,每月奶粉钱花费两千有余,忧心自己那份微薄的薪水供养不起妻子儿女,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头发眨眼便白了大半。
一直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两年,在司予大学毕业,司博仁年满两岁那年,李玉玲和司建国走遍附近幼儿园,想为儿子寻一家合适的幼儿园,却发现如今幼儿园学费比女儿当年入学时翻了十几二十几番,更打听到小学入学也是要划分学区的,更别论初中、高中。
再看到儿子同龄的小孩子们多才多艺,兴趣班一报就是七八个,乱糟糟的声音钻进头发花白的老父亲耳朵里使劲嚷嚷:双语环境要从小营造,若等小孩子上了小学再学英语落后又吃力;书法班也得赶紧报名,都说字如其人,若是把孩子荒废出一笔鸡挠狗爬的字,丢了孩子一生脸面;音乐引导班更不能忘,乐感是越小越好培养,若是丢了时机,唱歌跑调不说,再学习钢琴、小提琴、古典吉他、贝斯架子鼓都会受到拖累;更别提美术培养班,现在的孩子有谁不会画画?不管是水粉、素描还是国画油画,都是要从小小年纪开始培养基本功的……
司建国被无情的现实逼到头昏,听信“朋友”讲述阳光工程前景无限,早投入早发财,晚加入没钱分。
朋友见他不上套,指着墙上新挂的婚纱照继续忽悠:“你看看我,我眼光好加入的早,老婆都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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