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陆知遥都懂。
陆知遥淡淡微笑,忽而将手心收拢:“我知道你每一个字的意思。现在让你给我戴上还不是时候,许久,你还记得你跟我说,你爱我没留后路,让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你吗?”
“嗯。”
“我信你,所以我请你也相信我,无论我爸在过去这件事中是什么角色,对你父亲的去世要付多少责任,我只想知道真相,在这之前,戒指可以别收回去吗?”
“好。”
“嗯,那,那我先走了。”
陆知遥将戒指收紧在手心,伸进口袋,转身时轻轻闭着眼睛,不敢再看许久一眼。
“知遥,”许久在沈璃墓前喊住他,“最近,还看得到我吗?我是说,眼睛。”
陆知遥没回头:“嗯,每天。”
许久笑笑:“有些雪是下在心里的,我跟你在一起后才知道,沈璃爱了多久那场雪就在她心里下了多久。”
陆知遥咬着牙,依旧背对着许久。
许久:“她给你的东西,那张有我照片的借书证,你替我收好。”
陆知遥:“好。”
“因为我也会爱
你很久。”
“……好。”
两人背向而行从墓区东西门口分别下山,墓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群嘈杂中,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的电话分别响起。
钱小丁:“陆总,施华林有线索了,他手里有一家酒店的干股,挂在施华亿公司名下——就是轻水那家尚宾大酒店!”
陆知遥:“……”
赵毅:“许队,跟踪监听万泉的同事那里有消息了,万泉两天内频繁联系过一个女的,调查过了,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万源在轻水的情人,那人叫韩晴,是轻水区尚宾大酒店注册的老板,就是我们去查案住过的那家!”
许久:“……”
定情地本该盛满浪漫的眼泪,却忽然像被人撒了尿一样糟心,这算什么事!
陆知遥和许久同时转过身,不到百米的中间这时走过一队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高亢凄厉的唢呐声回荡在山间,所谓“喇叭声咽”,悲伤在山间辗转变成了可以看见的声音,仿佛声嘶力竭要喊醒地下的人们看一看灰白色的苍穹和人间。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各自举着电话回头,许久忽然想起陆知遥那天说的话。
“跟你在一起我总是在害怕。”
彼此的脸正隔着缓缓攒动的队伍人影,忽隐忽现。
“怕很多东西,怕分开,怕变故,怕看不到你,还怕被你宠坏。”
许久忽然想起,自己答应过陆知遥,永远不分离。可在他内心深处总有颗种子,觉得他们会迷失在往事的因缘际会中,可能走不到最后。
……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
爱在陆知遥心里明明忧怖遍生,可当他望向自己时,眼神永远坚定,仿佛所有重担和忧虑都留给了自己。
许久看着人潮涌动中陆知遥看着自己的眼睛,忽然明白,这场相遇,是茫茫人海中他们同时的回眸,一秒没多,一秒没少,既然那一瞬间没有错过,他就不会再放手。
这一刻,荒诞的唢呐声追旋而上,响彻松林,他们仿佛隔着浓重而未知的生死,坚定望着对方。
好在,慈方山上空,天际间的光芒终于刺穿云霄,已经放晴了。
十五年前。
陆家在伍州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别墅里,只有书房的灯亮着,乌採芝带了两个孩子去了姐妹家过夜。陆远臻坐在书房的老板椅上,望着面前玻璃中,一半是伍州腾飞而起的夜色,一半倒映着跟前跪着的曹万宏。
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被陆远臻拍皱了扔在曹万宏脸上。
“当年你冒用恒远的名字做了汇款证据交给调查组,我以为是恒远自己主动站出来顶罪的,后来恒远上吊自杀,警方的报告也是这么写的,我就真以为他为了远宏受不了压力自杀了。没多久弟妹死了,川宁也跟着冬梅一起失踪,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不跟你点穿是为了远宏这么多年的前途,当然我也是没有证据。”陆远臻将椅子转向窗户,眯着眼睛声音颤抖:“这个人,我是最近才派人找到的,就是当年你派去勒死恒远的杀手。当年给姓卢的那些钱,你利用恒远造假行贿证据,然后杀人灭口伪装成畏罪自杀,哼,连个小出纳都能被你拿来利用,你够处心积虑的!”
曹万宏呼吸颤抖,膝行几步伏在陆远臻跟前:“远哥,当年我也是没有办法!姓卢的被查了,那块地如果不找个替死鬼,远宏一定会出事,到时候还不是要有人负责,远宏是我们的心血,我不能看着就这么毁了!”
“你在乎远宏胜过一
条人命?!那你自己怎么不去顶罪!如果不是恒远死了,这个雷,我本来就打算自己扛!”陆远臻怒目而视,将曹万宏伏在他膝盖上的手一把甩开。
曹万宏呜咽着:“那年嘉怡生孩子,我不能离开她们啊!”
“嘉怡的孩子是孩子,川宁就不是孩子嘛!你把川宁弄哪去了?!”
“不,川宁跟我没关系,我是让那个人跟过川宁一段时间,只是想确认他们没怀疑到我,但是后来许冬梅察觉到了,她就和川宁一起失踪了,我没对川宁下手,我真的不知道,我没再追查过他们了!是真的!”
“你,你这个混账!”陆远臻气得浑身发抖,从书柜边抽出高尔夫球杆毫不留力气地抽向曹万宏。曹万宏跪在原地一动没动,任陆远臻的球杆头从各个方向砸向自己,曹万宏一直挺直身板跪在陆远臻跟前,直到满身是血,肋骨和腿骨都被敲断后,才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陆远臻的手用力拍在桌上,双手通红拿起电话打给秘书:“叫救护车!你跟过去,就说是车祸,办得利索点,快!”
刚搁下电话,陆远臻气得瘫坐在椅子里,忽然,一个轻柔的脚步声踩在门外。
陆远臻抬头,看到送完孩子后单独折返的乌採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