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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2 / 2)

许久鼻子一酸:“不说这个了,我们争取早点出去。”

许冬梅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释然:“你查到了?”

许久沉沉舒了口气:“该从哪里说起好呢,真是头绪太多了——就从秦国浩说起吧。”

许冬梅听到这个名字,眼睛倏忽一下愣了神,眼眶里浮动着的泪顷刻间崩落,陈葭尔走过去把纸巾递到她手里。

许久:“当年离开家里时,我记得你是怀了孕的,你为了保全我的性命带我离开,又不想连累他,你就跟秦叔叔离了婚,我记得你把我独自放在乡下亲戚家过了三四个月时间,回来时孩子已经没有了,我一直以为你把孩子打掉了,其实,你是把孩子生下来了对吗?”

许冬梅没有作声。

许久继续道:“你把孩子交给了秦叔叔,自己就回来带着我到处奔波落脚,后来回了伍州我们就安定下来了。而秦叔叔带着你们的孩子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那个女人叫李辛夷,孩子跟了李辛夷的姓,就叫李肖!”

许冬梅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许久看在眼里,心疼地呼吸颤抖,却不得不继续。

“恐怕李肖第一次出现在天宜的时候你也没发现他是谁吧,只知道是老家的亲戚,托你给找工作的。我之前一直觉得,李肖在沈璃的案子里,对我的监视和跟踪都太过巧合,护理院这个伏击点似乎埋得太精准了,不合常理,毕竟不是每一个刑事案都一定会过我的手,反而出现在我面前更容易暴露。现在才知道,这就是个巧合!李肖到护理院一开始根本不是为了跟踪我,而是为了你,他想回到你身边,想让你知道他这

个儿子还活着——或者,他是真心想在你身边照顾你,对吗?”

旁边的陈葭尔听得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许久继续道:“后来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我还没猜到。李肖逃跑那天,你把他藏在了你的房间,躲过了他们的搜查,还误导我们往崇喜山方向追踪,顺利让他逃过了我们的追捕还回了城里。昨天凌晨,潜入医院用药物杀了曹万宏的应该也是他吧,是你出现替换了他的身份误导了警卫和警察,其实你们知道,你到底杀没杀曹万宏根本瞒不住,你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延时间,让他顺利逃脱。”

许久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妈,李肖手上已经有两条人命了,你还要帮他为非作歹到什么时候!就算曹万宏该死,也不是用这样的方式,你忘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让我远离这些是非的了?为什么到了你头上就变成了飞蛾扑火!你以为用你自己的命去换了曹万宏的命,我就能安心活下去了吗!”

陈葭尔记录的手指握笔时已经开始颤抖,在这间审讯室里,曾经揭露过无数黑暗的罪行,也聆听过无数灵魂的自白,可这世间太多的灰色地带,半寸之间的差异就是天壤之别,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都是一念之间。

许冬梅擦干了眼泪,喉咙口嘶哑的声音很低,仿佛正小心翼翼地拆开一件久远的老物件,它落满灰尘,一不小心拆重了就会蒙了眼。

“李肖刚来护理院的时候我的确是没认出他,你也知道这孩子老实又勤快,对我好得没话说,我只当他是报答我给他找到这份安定工作。直到去年有一天我身体不好,好像就是你从知遥宴会上回来的那天,你走之后我发现他就在门口,你和赵警官约定的那天该他值班的他却请了假,我就留了个心眼。托老家的人打听后,知道了他是李辛夷的儿子,大概就猜到了。我去他宿舍,看到了他贴在床头墙上那张照片,那是我和国浩结婚后的一张合照,他根本没想过否认,很快就跟我相认了。我从来没想到二十多年后我还能见到他,真的没想过。”

“你们追捕他那天,他逃到护理院,把那条裙子给我让我交给你,还要求我帮他摆脱你们得追捕,他说会告诉我他查到的当年周家所有真相,但其实他不告诉我我也会帮他,毕竟是我欠他的。我十几岁就被家里的债逼得出来做工,是你爸爸好心收留了我,我在周家这么多年,你爸爸妈妈待我就像亲人,连和国浩结婚都是你爸张罗的,待我像娘家人一样,我这辈子欠周家太多。当年周总陷入远宏一桩案子,都说他是行贿的主谋,但你爸爸正直善良,绝对不可能做这些事,后来他自杀死了,我怀疑他是被曹万宏害死的,可我没有证据,曹万宏派人一直盯着你,我怕你也有不测,就带着你逃出周家远离远宏,二十多年了,我千方百计想让你远离仇恨不能再走回那个火坑,可我自己却没有一天放下过。我放不下,不甘心,不可能甘心。”

许久咬破了舌头才忍住了眼泪:“妈,如果还想让过去的事找回真相,现在每一步都是关键。现在李肖杀了曹万宏,他还在一步一步把当年旧事的证据翻出来送到我们面前,不管他的目的是为了你还是其他,别忘了他已经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孩,你如果再护着他,你二十多年在心里放不下的那些人,他们会答应吗!”

片刻沉默。

许久手上的报告中有医院录像拍下的照片,他看了一眼陈葭尔,葭尔点点头将监控打开,把图片推到许冬梅面前:“阿姨,您现在能指认下,这两个护士分别是谁吗?”陈葭尔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许冬梅抿着嘴不做声。

许久轻轻说了声:“相信我。”

许冬梅望着许久的眼睛,缓缓伸出手:“这个是我,那个是李肖。李肖告诉我他

准备对曹万宏动手,我想阻止他,但是赶到医院的时候来不及了。于是我就躲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等他,他要我帮助他逃跑,说警察调查后会知道我不是凶手,他只是需要逃跑的时间。其实对我来说,哪怕替他顶罪,我也愿意,于是我和他换过衣服后,把针筒擦干净印上我的指纹扔到了曹万宏的病房里,出来就遇上了保安。”

许久终于舒了口气,后背的汗已经将衬衫贴紧了皮肤。

“李肖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你们怎么联系的?”

许冬梅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他给我打的电话,是一串很长的奇怪号码,你可以去我手机里查。”

许久知道这个号码八成查不出什么结果。

他盯着许冬梅的眼睛:“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当年的事了吗,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尘封的盒子正在被一双苍老的手抹去灰尘,尘埃在空气里扑簌簌的飘散,往事的每一个毛孔都系着重重的包袱,无论黑白都那么沉重,夹杂着思念与愁怨,分分明明地刻在记忆里慢慢腐朽,撬动盒子上的那把锁需要勇气,但也需要钥匙。陆远臻曾经警告过许久,如果要旧事重查,手里必须有钥匙,许久手心里攥了一把汗,他知道自己离这把钥匙越来越近了。

许久完成使命退了出去,赵毅进来接了班。

一个小时后,许久看着赵毅递出来的许冬梅后半段审讯记录,二十多年的记忆,或清晰或模糊,都山呼海啸般从心口撞开,生猛地撕扯着他的全身骨血,他颤抖着摸着审讯材料上无数次提到的“周恒远”那三个字,一颗眼泪砸在了白纸黑字上。

二十多年 ,他终于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把自己和那个人再次连上了关系。

许久轻轻喊了声“爸爸”,独自掩面在走廊的长椅上无声哭泣。

走廊外的天已暮霭沉沉,渐渐披盖下的暮色将走廊前的路一寸一寸涂黑,黄昏倏尔而逝,前路终究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