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五日,连续下了三天大雪的太白山上,银装素裹满目白茫,寒风萧瑟冰冷刺骨。
景区已经停止售票一周了,但山沟里,某个特殊部门的员工依旧不顾艰险,苦哈哈地工作着。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啊啊啊,寒雪飘逸洒满我的脸啊……啊啊啊……”
凄凉的歌声在山间断续飘荡,若是被误入此处的普通人听见,大概会以为有鬼在哭狼在嚎。
然而这其实只是一个满腹哀怨的青年在抒发他的悲伤。
里三层外三层整个人裹成大圆花球状的特殊部门好员工林小丛同志正在雪地里艰难行走着。一阵寒风吹过,他停下脚步,觉得鼻子很痒,于是张了张嘴,打了个喷嚏。
“阿——嚏——妈哟,冻死我了。”
这喷嚏动静有些大,竟然把枝头积雪都震松了。拳头大的雪块吧嗒吧嗒砸他脑门上,一连几团把他砸了个大写的懵。
片刻后,几个手指头大身躯半透明的雪白小团子在他脑壳上噗啾噗啾地叫唤着,从散开的雪团里探出头来,一个个排队队蹦到他的肩膀,又毫不客气地把他的围巾当成滑滑梯,咻咻咻,一个接一个滑下,扑通扑通地全都头朝下摔进雪地里。
积雪松软,它们的头埋进了雪里,只剩下个圆溜溜的屁股在外头拱来拱去,在努力地爬出来。
这是下雪天里最常见的小雪怪,长得跟人们堆的雪人似的,一个圆滚滚身体顶着一个圆滚滚的头,没有手脚,行走全靠蹦跶。它们安静时很乖,喜欢待在枝头雪团里睡大觉,但活泼起来也很让人头疼,比如现在,从雪里成功拱出来的一二三四五只小团子正噗啾噗啾地围着林小丛的脚转圈,赶都赶不走。
“哎呀妈哟,别拱别拱!冷啊!快走开走开,去那边玩!”林小丛被它们拱得脚踝冰冷,弯腰将它们一个个弹开。
他力气不大,几个小团子被弹开,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还以为林小丛是在和它们玩,高兴地噗啾直叫,又美滋滋地拱过来。有一只甚至拱开了林小丛的裤腿,正努力地往上蹦。
林小丛“………………”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群黏糊的小雪怪,他甩甩脑袋,将棉帽摘下抖掉落雪,长吁短叹,“这明明是老白的工作,宋组长真偏心妖怪……老白要冬眠,这苦活儿就归我了。哎哟喂呀,算了,谁让我好人呢。”
好人林小丛将他的军绿色大棉帽整理好戴上,紧了紧围巾,重新掏出口袋里的小东西,继续勤劳巡山。
他手里握着的是个巴掌大小刺猬形状的物件,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的玩具——然而那其实是个小型妖气探测器,能探测出方圆百米之内的妖气,他们特殊管理局的人出去巡逻的时候往往都会带一个。
当然富有如一二三四组,他们配备的都是更高级一点儿的中型探测器,探测范围为方圆五百米,比他手里这个时不时抽风犯傻的好用多了。
林小丛怨念地捏了捏小刺猬,然后被尖刺穿透手套扎在手指头扎得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真是没法忍了!回去一定要和组长抗议!范围只有一百米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从那刺猬妖手里买!”
——探测器的核心是一小块写在特殊材料上的符箓,为了保护符箓不被破坏,往往会给它装一个保护壳。
不巧的是,他们第五组所有小型探测器的保护壳,是宋组长从一个刺猬妖手里买的。
更不巧的是,那是一个非常自恋的刺猬妖,具体表现为,它把所有保护壳,都塑造成了刺猬的形状,其刺之尖,栩栩如生,让林小丛痛恨非常。
但是他无可奈何啊!
别看宋组长本体是个软萌萌的
松鼠,可他切开黑啊!
他是活腻了才去敢去和宋组长唱反调啊!
——所以,方才的抱怨,也仅仅只是抱怨而已。整个五组都知道,林某人他有个别名,叫林怂怂╮─▽─╭
好不容易巡完整座山头,已是傍晚。林小丛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满脑子都是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臊子面粉蒸羊肉胡辣汤。他将小刺猬往口袋里一揣,看了看还剩一两百米的路,正打算一鼓作气冲下去,忽觉脚下震了震,同时身后远处传来一声长吟。
那长吟声沉沉中似有不驯,冽冽里而带萧然,让他瞬间心生震撼之情,猛地回过身去。
那是什么声音!
林小丛心里宛如有一万匹可爱羊小驼飞奔而过,他忙不迭掏出小刺猬,但是这个探测器的探测范围实在是太太太小了,对远处发生的事情无从探知。他刚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跑了几步,就再次听见了同样的声音。
然而这次的声音短促了很多,林小丛才眨了眨眼,声音便没了。他大致估摸了一下,觉得可能要发生大事情了。
那传来长吟声的地点,是在太白山真正的深山之中,那最神秘的、寻常人都不敢涉足的地方。
天已经黑透了,山里不安全,林小丛不敢乱走,四处张望了十来分钟,没再听见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他犹豫了一会,看了眼黑魆魆的山间,决定还是先回去打报告。
虽说他是特殊部门的组员,可林怂怂很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巡山也只是巡平时有人活动的区域,那危险重重的深山里,还是留给大佬们探索吧!
林怂怂揣着一丝丝疑惑和忐忑下了山,那奇怪的长吟声压在心头,热腾腾的臊子面都没了吸引力。他匆匆几口吃完,赶紧回到小宾馆,打开电脑开始向宋组长打报告。
半小时后,他看着宋组长回复的邮件,念了出声“去西安老街尾长安杂货铺……找沈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