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渐渐的让人难以接受。
贺况结识了几个朋友,很混的那种,有点小钱还能去买包粉痛快一下,贺况偷了母亲攒了几个月的钱,买通他们去江眠家门口乱写乱画。
江奶奶是在这样的恶搞下气病了的,江眠早晨起来,找了遍屋子没有找到,一出门就看到江奶奶蜷缩着身体躺在门外,手里还提着空菜篮。
这是一个阴天,江眠心中城池倒塌,一瞬间万物聚散,生灵涂炭。
江奶奶被送进急诊室,江眠在外等候。
但你要知道,这等待是苍白的,希望在忽明忽暗闪烁,医院花坛中偶有白鸽停留,在一片嘈杂声中仓皇振翅。
季晚到来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江奶奶还活着,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活着。
活着就好,江眠浑身湿透,发梢都是汗水,眼中涔出泪来,季晚抱着江眠颤抖的身体,听他在自己耳边呢喃,“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季妙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相拥,鼻子有点酸,一时想要哭泣,可是没有,只是沉默的沉默。
这个夏天是这样变得让江眠厌恶。
江奶奶在住院第二天苏醒,旁边的江眠正在喝粥,是季晚去买来的,为了以防万一还给江奶奶买了一份。
窗外偶有鸟鸣,清脆,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美好,江奶奶睁开眼,看着江眠垂眉吃东西的样子,突然眼睛有些湿润。
她曾经因自己的父亲而骄傲,那是不知世事的幼年,为自己英勇无畏的丈夫而骄傲,在娇憨可爱的少女时期,看自己儿子考上大学,为人民服务的骄傲,在已经开始苍老的年纪。
可是这些都消失了,爱与恨,悲欢与喜乐,都消失了,她终于知道,没有什么是永恒,一切幻觉都是消失,是无,是没有缘由离散。
眼前的少年是真实还是虚幻,她也开始怀疑,于是她开口,就像在做梦害怕惊醒自己的影子,“幻觉么?”
江眠被这个声音惊到,红着眼睛看向躺着的江奶奶,“奶奶,你醒了?不是幻觉,是真的,奶奶,你看看我,我是真的……”
他已经语无伦次,激动的骤然间落下泪来。
你看,这世间感情,是只要可以苟延残喘,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去选择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断的干脆利落,很多时候留恋要比消磨更让人心痛到死。
季晚洗手回来,先去叫了医生,医生检查了一下,说:“高血压并发性冠心病。”顿了一下继续说,“暂时院里没有治疗这方面疾病的专业人士,况且县里的医疗条件到底不如市里,我这里建议你还是转院,松城二院对这方面专业性要更强一些。”
江眠点点头,谢过了医生,看着江奶奶说:“我们先吃饭吧。”
江奶奶笑着点头,“好好,吃饭,睡了这么长时间,我都饿了。”
江眠于是端起粥打算喂江奶奶吃,季晚把江奶奶扶起来,看到江眠自己还没有吃完,说道:“你先吃,我来喂吧!”
江眠看了季晚一眼,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粥,没有说话,但是手却一刻都不慢,舀了一勺粥递到江奶奶嘴边。
季晚也不固执的要接过,将吃完的饭盒收起来,出去丢垃圾,给江眠和江奶奶留下相处的时间。
之前镇长还来过,说是那几个搞事的人已经抓紧拘留所了,提了一个果篮,脸上是尴尬的笑,之前给江眠保证的事情不会闹大,现在就像是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江眠也没有心情去追究这些,他所要的不过是江奶奶好好活着,可以陪着他。
季晚收拾好东西,和江眠说了一声,走出了病房。
屋外一片空白,如同季晚现在的心情,她知道自己跑出来如果回去,会遭到怎么的毒打,但还是跑了出来。她想,如果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事情,那么固执的追逐一束光,应该是她这一生都选择坚定下去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光。
谁能不喜欢光呢?
尤其是常在黑暗里摸索的人,一点点机会,也要不择手段的抓住。
她看向医院的花园,仍旧是花团锦簇的艳丽,没有一点收敛,像是要在盛大的开场之后迅速流逝。
他们没有后悔。
他们不能后悔。
她想自己一直在一扇门里,那里是神无法顾及到的地方,那里是人类自我放逐的地方,那里有一切黑暗肮脏,她逃到了角落,最终得到了救赎。
这样真好,很好,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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