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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没有漏网之鱼(2 / 2)

“什么?”左又其实听见了,只是他认为再问一句,或许能想当有趣地看到那尊雕塑跳起来。

“是的,是的!”他果然暴跳起来,把香烟掷在地上,踏碎。他整个人抖抖索索,仿佛精神奔溃,匆匆忙忙,跺着脚转悠,

“现在,现在我要准备午饭了,午饭,午饭!我的锅呢?我的锅呢!”他跌跌撞撞,冲徒弟叫嚷,差点被桌子腿绊倒。他就像一个得知了天即将塌下来的人,不知往哪儿躲,不知该怎么办。他的反应太过剧烈,夸张,吸食毒品的人大概都没有他的那种情况。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工作,走了!”

老师傅的掩护工作做得很不到位,他想要护着谁也很明显,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那自然是出现了对那个人不利的方面,而这种最常见的不利因素就是斗嘴,恐吓。这还真的被左又发现了端倪,经过试探他确定了那块垫脚石。这个案子一下了头绪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什么都没有,到了现在的乱毛线。这是个很好的变化,左又像一只地鼠一样把一切,不管有用没有都刨出来晾到太阳底下,曝晒。

左又对自己这种在沙滩上捡贝壳寻找线索的方式自得其乐,心中想好要寻的贝壳的模样,一边走一边找,就算找不着也没有什么损失。沿途的风景可以由他创设,可以供他寻乐。

接下来去哪儿呢?左又心里对刚才得到的两点做了琢磨:如果经理和李欣悦真的发生了口角,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虽然从酒店人员的反应来看,欣悦不受人欢迎,和人发生口角纯属正常。可是唯独她和这里的经理发生口角非常怪异。经理这个人外柔内刚,忍受能力也非比寻常,做事很讲究分寸,更何况她很在乎这家酒店,对待客人方面更是“你是上帝,我是奴”的宗旨。要是说她出言顶撞她的顾客,那是没有人会相信的。这是一个炸弹,暂且不说它和李欣悦的死是否有直接的关联,但是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而要搞清楚这件事最好是问当事人,但是在询问经理的时候她自己没有主动说出来,对她来说不是有利的事。

经理与死者有过冲突,这肯定是件新鲜事,知道的人肯定不少。可奇怪的是,在询问了那些个工作人员中没有一个人提到那件事,似乎还在故意回避。就连多嘴、脑子不会转弯的张格莉都没有说漏嘴,看来他们是被打过预防针的。在一桩杀人案中,叫人隐瞒实情不管是不是情有可原,都是一个死穴。这种预防针最好下手的便是自己人,要是不信任的人,不仅下不了针,还容易扎了自己的手。

经过简单的考虑,左又最终决定再上楼找那只听力超群的老蝙蝠问个清楚。

到了那个老太婆的门口,看着门上的那张纸,真有种到了蝙蝠妖的洞口的瘆人感觉。

左又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门立即打开了。那个乌溜溜的小脑袋怪异地探出头来,她的脖子伸得老长,夹在门缝中。左又只需将门往回一拉,那个细皱的脖颈就可被夹断在门里。杀死这只蝙蝠是多么容易得手啊,真的只需轻轻一拉,吐出的污血,凸出的眼球,崩裂的血丝,那整颗头颅就能悬挂在门上,对走过的人伸着舌头。可是没有人会这么做。

“我的饭呢?我以为我的饭给我送上来了。”老太婆抬起那可顶在竹竿上的脑袋说。

“饭还没到,但是比饭更香的东西给你送来了。”左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色纸币,放在老太婆的鼻子下。

老太婆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显示高兴或是不高兴。她从门缝里伸出兽爪,把那两张钱抓回到她的洞里,随即们便打开了。她在这场交易中似乎更像一个解码器,往她伸出的脑袋里投钱,就能为你开门。

房间比第一次进来时的更乱了,里面有各种东西,有歪斜快递的纸板箱,有垃圾堆,有油腻腻的毛巾、、、、、、各种东西都处在她那个混乱的世界中,没有固定的位置,也不知道什么叫整洁。

“哼!这些人,喜新厌旧,没有新顾客上门就不能按时给我送饭。越来越懒了,再这样下去这里也没法待了,还不如趁事情没有大变故时搬出去。”

她轻巧地从过道和桌子的缝隙中穿回到她的宝座上,从身上摸出一把小钥匙,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里面有一小塌崭新的红色纸币,她把新得到的钱仔细码好。最后把那个抽屉牢牢锁住。

“你这样看着别人藏钱真不礼貌!”老太婆瞪着死鱼眼,看着左又。她的头发乱蓬蓬,有几丝挂在眼前。

“钱对我是最没有诱惑力的。”

“你或许是一个骗子,或是一个信任的人。但是我不知道。既然不怕被你看见,就不怕被你偷去。现在说说你的来意。”

左又坐到她的对面,这个熟悉的位子,使他想到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个位子,再一次提醒他少了一个人,而这种提醒几乎使他抓狂,不能定下心来。他强烈地感到了自己心里亮起了红灯,响起了警笛。那盏灯告诉他,你危险了,你有了弱点,你就会受人牵制,这是一个大问题。

他从波涛汹涌的海洋中脱身出来,迎面上来的便是老蝙蝠半瞎的眼珠。这种突然的回归现实,给了他一棒子,把他彻底打醒。

“你应该大概知道,我为什么来的!”

“这我已经清楚了,我明白,就像我替人占卜,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有什么话直接讲,我不白收你的钱。”

“好!你的听觉很敏锐是吗?”

“你狠清楚!不是吗?”

“李欣悦和赵邓兰的对话肯定不会惊天动地,你都听见了,那陈锁玉的那点事你肯定一清二楚吧!”

“你是说经理啊!她这人表里一致,她什么事,大家都看得出来,听得出来。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经理这个人怎么样?”

“为人不错,人见人爱,但是作为酒店的管理者,太过妇人之仁。不过这对我们这种长期寄居在这里的人来说,那真是一个好品质。我都好欠了好几个月的房费了,她也不是没把我赶出去吗?”

“你现在有了钱就可以把交房费了。”

“不急,我已经搞清楚了,除了我死,房费是永远也交不完的。她不缺那点钱,但是我缺。同样的钱,在她眼里可能就是一顿饭,在我眼里就是十顿饭。我比她懂得这个钱的价值。”

不管那钱值几顿饭,那都是别人的的钱,她没必要为你买单。左又这样想,但是心里很高兴听到那只自私的老蝙蝠说出那样的话。既然她这么厚脸皮,把别人的宽容、慈善当做理所应当,那她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毫无顾忌地贩卖他人的秘密。

“你足不出户对吗?”

“你看得出来。”

“那如果有人在这层楼里大吵大闹,你听得见吗?”

“当然。”

“很好,那你肯定听到李欣悦和经理的争执喽!我猜得没错的话,李欣悦肯定会跑到这里来找经理理论什么事情。”

老太婆静坐在那里,没有什么表示,只有一双灰色的眼睛透露出点思来想去,反复掂量的讯息。

左又知道,如果那种人但凡有点良心,对一些事物犹豫不决,肯定需要有人在他们的背后推上一把。埋没良心,是比放屁还简单的事情。

左又像变魔术似的从身上变出几张红色钞票。放在桌子上,推到对方的眼前。那几张纸币,映红了老婆子的眼。红色那独特的魅力,给她神秘的暗示,诡异的力量,庸俗的目光。左又知道了为什么她的视力不好了,因为鼠目寸光。

她默默地收下了钱,像第一次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她毫无生气地重复着开锁、放钱、关锁这个操作。但是仿佛这一切都不能取悦她,她爱钱,但是又不像爱钱。钱能使她鬼推磨,但是不能使他兴奋。她很平静地接受每一分钱,就像接过一道符,按部就班,为人办事,具体什么事,她不管。

这个把心卖给魔鬼的人,爱钱,恨钱。钱救她,毁她。左又的头脑里不禁出现这样的想法,似乎他能模模糊糊地看透一切。

老太婆把双手搁在桌子上,十指交叉,像一台机器一样,用灰白色的语言,不紧不慢地叙述。

“那天住店的客人不是很多,我们这层楼住了一个生人。十一楼按理说是不会安排暂住的客人,除非有人强烈要求。我可以从脚步的声音分辨不同的人,听声音我肯定他是个男人。

那天晚上又有个新的人到了我们这层楼,我后来知道她就是死的那个人。她径直朝经理那个方向去了。她走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我想那么一点路肯定一下子就能走到尽头。脚步声没有了,我也没有听见敲门声,我想是我自己可能听岔了。那个人要么是停在那里了,要么就是走了。

没错,她是停在那里了。一阵安静之后,我听见很重的敲门声。那个女的在擂经理的房门。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直骂经理是个贱女人。那天酒店的老板不在,我想经理是不是偷人被对方的老婆逮住了。

经理以前都是待人很温和的,但是那天她不知哪来的勇气,训斥了客人。那女的骂经理不要脸,打她家的钱的主意。经理骂她的没教养在酒店了大喊大叫。那女的吵得很凶,咄咄逼人,但是经理也不示弱。

在经理的房间里是有个男的,那个男的听声音也不年轻。那个女的骂了几句就被那男的拉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等到酒店的保安上来的时候,都结束了。

到第二天的时候那个女的又来骂经理,锤了几下门,又被人拉走了。那次之后,那个女的就没有来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