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开阔是我的另一个直观感受,随着爬升的继续,我现在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我们来时经过的村庄以及村庄边那条徜徉的小溪了。
我想我们此时正处于平地向山地转换的边缘地带,我们这些人已经在山上了。东侧、北侧和南侧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群山,山头林立不可胜数,地势起伏沟壑纵横。唯独西侧地势稍微开阔平坦一些,但现在这个方向恰恰正是秋风大举而来的源头。
按理说北半球大陆气候到了深秋就爱刮西北风,要一直持续到来年的春季。这很平常,而且对于扫除雾霾还有不少的帮助作用。可今天我们遇到的是西风,感觉就是从正西方向刮来的大风,一股脑地冲向了我们所处的这片山区。我们立足的这个区域刚好是这片山区的一个缺口,有些类似于人们常说的喇叭口地带,是向东边凹陷的形状。所以西风一起,我们在这里感受到的风力和风速都比较大,比之前在村子中的感受要强烈和明显了许多。
随着地势不断地抬升,我们在石墙上向上爬升的越高遭受到侧向风力的袭扰就越明显。我边走边抱怨着石头墙左侧的墙沿不够高大,不像是之前最初修建时的样式了。现在石墙的左侧只剩下不到半米高的墙沿立于墙边,只能勉强算是一个摆设,根本就起不到挡风的作用。而且很多地方的墙体都已经残破不全了,完全看不出昔日的原始样貌。
现在人走在石墙之上就是最高的目标,不停咆哮着的西风持续吹拂的目标。这一来我之前的计划就破灭了,完全破灭了。我本来觉得自己的体力还可以,刚才完全是因为吵架停顿才落到队尾的。上墙之后我可以凭着自己体能尚可尽力地往前赶一赶,不说追上前队吧,至少可以到中队去混一混,那就省得再被收队格兰特唠叨了。
可没想到现在风是越刮越大,似乎我们这里就是一个风口,平地只有三四级的微风到了这里陡然就升到了七八级的样子,连正常的走路都很吃力,就更别提向前去超越其他队员追赶前队了。
其他队员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样的阻力,一个个都只能是低着头侧着脸佝偻着前倾的身子吃力地向上一步步挪动着脚步。看样子大家的打算也比较雷同,都想先挺过这一阵狂风的袭扰再说,或者是熬到这一段上升路结束之后再看情况加速前进。
我尝试了几次加速超越都失败了,不光是有风,而且身前队友也极不配合。他们总是在向右侧闪躲,把迎风面留给了想超越他们的人。如此一来无论是谁想超越身前的队友都要到更靠左侧更危险的地方去走一遭,在超越他人的同时自然会成为被超越者身侧的挡风墙。在这一刻被超越者的步速还会明显地加快,使得超越者的超越变得更难更吃力,甚至使超越过程在时间上拉得更长。
我明白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为扞卫自己位置做出的反击。可惜,我没能想出有效的破解手段,所以只好先搁置了向前超越他人的冲动。内心的欲望可以通过理性的思考得以暂时的压制,但自然界的欲望就不受我们支配了。
今天这里的大风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一切敢于邈视它的东西都送上天,然后再把它们吹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长眠。我在空中看到的已经不止是沙土、尘埃和满山的落叶了。小号的树枝,各种各样不起眼的塑料袋,包括很多人随手丢弃在山上的空瓶子和包装纸,现在都已经在天空中翩翩起舞了,五颜六色的东西在我们的头顶开始争奇斗艳了起来。恍惚之间我还能找到帽子,明显是我们队伍中其他队员的帽子,脖套,围巾,还有衣服,不知是谁不小心遗落在外边的衣服也被狂风送上了天。
我隐约地能听见身前身后队友的呐喊声,我猜这是他们丢失物品后的抱怨和咒骂之声。我想笑,幸灾乐祸地笑上几声。是的,因为现在即便是紧贴着走在我身前身后的人也听不见或听不清我发出的笑声。大风带来的弦律不仅单调而且声音非常地大,呼呼不停地风声一刻不止地灌进了我的耳中,那感觉就像是站在铁轨或机场跑道的旁边。噪音,噪音听久了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啦,我们每个人似乎都快失去敏锐的听觉了。
好在视觉还在,我还能清楚地看到周遭发生的一切,虽然是眯缝着眼睛,戴着近视眼镜,但我还是及时地发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我前上方迅速地接近了我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