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良伸手撩开船舱的帘子,船舱本就不大,向前走两步就能看清楚其中的情形。
一个穿着僧袍的女子正伏在桌案上写字。
但只是看一眼,赵仲良就知道,她不是比丘尼,她与船上那些诵经的女尼截然不同。
即便船舱中燃着佛香,耳边传来女尼们清晰的诵经声,她依旧与这氛围格格不入,她不属于这场法会,她是操控这法会的人。
她放下笔,抬起头。
赵仲良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眼睛,视线相接,她那平静的目光中,透着一抹能掌控大局的笃定。
没有半点的猜测和怀疑,赵仲良的心突然就安稳下来。
敢在这时候混入女尼之中,避开刘一桂那些人,将他引过来说话,可见已经弄清楚了他的身世和打算。
并且给予了他信任,否则不会独自一个人等着他到来。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
想要遇到这样一个人,到底有多难?
即便是在平常时候,他诉说冤屈,都未必会为人所理解。
却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有个这样的人愿意相信,并且付诸行动,冒险前来解决他的困局。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可能别人无法感受。
赵忠良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愿意用一切去报答。
赵仲良郑重地向那女子行礼。
他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她是从大名府来的谢大娘子。
他曾远远看过她一眼,虽然没有看清楚相貌,但再次见面时,他还是轻易地确定了她的身份。
她此时的作为与她在汴京的行事相符。
他忽然理解了,为何周广源会将他的秘密全都告知谢大娘子。
赵仲良走上前。
谢玉琰递出手中的笔,嘴里却道:“施主因何前来?”
赵仲良略微思量,就知晓她的意思,谢大娘子是怕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赵仲良握住了那支笔,下一刻一张汴水的舆图铺展在他面前。赵仲良胸口一阵“突突”乱跳,握着笔的手也微微颤抖。
所有的阻碍都不存在了,他不用赘述如今的情势,只要在舆图上一点,就能向对方说出他现在的处境。
过了这么多年,他总算等到了人来接应。
赵仲良道:“有一桩事想要问询师太。”
谢玉琰点点头:“施主请说。”
“我年少时,遇到灾荒,父母亲人不慎走散……”
赵仲良在汴河上画了一个圈,写了个“方”字。
“之后听同乡说,父母先过世,留下两个兄弟。”
赵仲良换了个地方,又画了两个圈。
谢玉琰再次点头,夏子乔和葛英就是表兄弟。
“我苦苦寻亲,终于与兄弟们团聚,我们想要将父母骨殖迎回祖坟,可惜多次寻找无果。最重要的双亲流落在外。”
“我常会梦见他们四处徘徊,找不到家门,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少些苦痛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