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不缠着了。
退几步，有距离地在不远处静候。
这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的姐姐”，实际年龄会有多少？
一瞬间地改变态度，令我不由得不寒而栗。
等恢复过来，也明白只不过是这种人上面太少见了，而且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一个八十岁的小老头，歪着身子瘫在谈判桌前。不管他眼神多少浑浊，呼吸的杂音有多重，哪怕嘴角咧开来，口水都低到桌上，能做到那个位置就不容小视。
如果突然腰背一挺，目光精光闪闪，也在意料之外。
可是黄泉真是奢侈啊，随便什么人在人间都算深藏不露的绝境高人。
我知道这样的生活有挑战性。
其实我也并不感到丧气。
但是这种奇异的感受，绝伦的滋味，韵味流转，反复在心里微妙地游动，不断产生新的变化。
迫不及待地想分享，想用最恰当、最具体的词汇去描述。
我觉得这有点像是在写回忆录。力求精细地，去描绘很多人无法体验的那个世界。
想想，若是真能复活，那么就是在为这个做准备了。
论分享的名单，虽然人数不多，也有那么几个一定要毫无保留、全部倾诉的人。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的面孔，心中不由得心动，也酸楚。
目光飘忽，根本没有在认真挑选，但还是不断展开新的进展，跟随脚步和来回转动的头颅，走马观花地浏览这琳琅满目的商品。
逐渐走到这一层的尽头。
看见贴墙而立的橱架上，摆放了一双双精致小巧的鞋子。
顶级的丝绸，最佳的设计，天工般的剪裁。
只是轻飘飘地想要滑这个架子，沾上去却蓦然挺住、紧紧地被吸引了。
“这些都不是正式商品，而是签约设计师的任性之作，价格需要面谈。”
显然我现在表露出了兴趣。于是导购员又回来了。
“这里的货架仅暂借地方供于展示，并非我们直接所能掌控的设计师。本店会提供工作室地址，具体的买卖合同既不阻止也不帮助。”
“嗯。”我点头。
“如果能接受这一点的话，那么提前提醒你，这些作品仅供观赏，是不能使用的。如果仍然有意向购买，请指出中意的作品，我们会提供工作室地址。”
不，是可以穿着的。
不需要争辩。只要我自己明白就行了。
如果使用者不是普通的死者的话，那么就可以尽情穿着。
能够感受到鞋子上所蕴含的灵魂。人类会觉得荒谬，但是不觉得荒谬就可以穿上了。
“中间那个，白的。”
所有的鞋子，染色和绣工也都很好。但是最具灵魂的，是人工感不多，三五下裁剪连接而成的一双月白色小鞋。
“这个……这一件是特殊的。这位制作者向我们提供了很多优秀的作品，也经常拿一些兴起之作来展示。但是只有这一件，他要求我们必须放置在最好的位置，却不能卖。”
“这是正常的。”
越是好的作品，创作者就越是想展示，又越不愿意想拱手卖予不识货的人。
“我猜他一定还说过，虽然不愿意卖，但是有人想买，一定要告诉他。”
“你是个通透的人。”
她笑容意味深长。
“那么我明天再来。”
回以同样的笑容。不过，这只是故弄玄虚罢了。
比起如何笑得更神秘，满脑子都是如何在商谈间获得这双鞋子的所有权。